奈良是日本历史上奈良朝的古都,奈良时期是公元八世纪,正是我们的盛唐时期。在日本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中国元素,在这一时期正式奠基。
这是第二次到奈良了,前年来时,东大寺,鹿苑,春日大社,唐招提寺这些著名景点都已去过,此次主要是为正仓院展而来。
正仓院是日本皇室收藏物品的仓库,从奈良时期到现在,收藏着皇室收集的历代宝物九千多件,虽然也曾改朝换代烽火硝烟,但日本皇室制度被完整保存到了今天,这些宝物也就随同保存了下来。
中国也有同一时期的相当多文物留存到今,但几乎全是出土文物,是埋在地下才留下来的,而正仓院这批却是传世文物,代代相传,从未进入地下,极为难得。
正仓院文物每年秋天会拿出来在奈良国立博物馆展一次,可只会拿出来几十件,所以是轮换着展,能看到什么展品,完全凭运气。比如这次我就看到了百年来首次展出的文书,五十多年前展出过的写经,还有“枫苏芳染螺钿槽琵琶”这样的绝世神品,“黄金装大刀”,“桑木阮咸”等传说中的珍贵文物,却没能看到把我感动到流泪的王羲之“丧乱帖”。
正仓院展的时间也不固定,通常在十一月上旬,具体时间由管理皇室事务的宫内厅公布。这个展决定了我这趟日本之行的时间,全部行程都以正仓院展为核心安排的。
千里奔波,只为看一眼魂牵梦萦的大唐模样。
正仓院展是禁止照相的,所以全程没能拿出相机。这两张是在东京国立博物馆拍到的,那里有个“日本国宝展”,调了几件正仓院文物过去。
我还记得自己转头冷不防看到它时的反应:窒息,脚软,震撼,晕眩,唯独没有狂喜。是那种狂喜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感觉,太不真实,太象在做梦。
事前功课做得不够,不知道它会拿出来展,更没想到会在东京见到。我在这个展柜前反复转了十多圈,停留了半个多小时,临出展厅时还特地转回去再看了一遍,心里默默说:再见。
不能说别的话,甚至不能象在韩国国立博物馆看到伯孜克里克千佛洞壁画时那样悲愤,那样希望它们能回家,这个琵琶,彻头彻尾是日本人的。
它是唐代琵琶,却是日本人在唐代就拥有的,传承至今。它上面的白色颜料,是日本本土的矿物质,所以,很可能它是在日本制作的。它只是一把严格按照唐代标准式样,在中国唐代由日本制作的琵琶。
归属权毫无疑问。一千四百多年,日本人保护得宛如刚刚拿出袋子,而我们,没有了。
枫苏芳染螺钿槽琵琶,枫苏芳染,指的是它正面那幅画里的景物。人物分明是中国的,衣着分明是中国的,山水画法分明是中国的,在秋枫中乐舞的胡人和唐人,营造出热烈欢快的气氛;背面的螺钿,如花朵开在紫檀木上,镶嵌得天衣无缝;小银片乍一看银光闪烁,细看片片錾花,每一细微处都精心布置。整个琵琶富丽堂皇却大气端庄,透出自信与张扬,正是煌煌大唐的风范。
所以就算是会被捉,被骂,被人看不起,我还是拿出了相机,默念着“死也要拍下来”,拍下了它。
请原谅,这辈子跟它,很可能只有这半小时的缘份,我要留下于无垠的时间长河中,此时,此地,与它相遇的记忆……
再见,再也不能见!
再见,名唤“玄象”的琵琶!
再见,掀开一角让我看到的大唐……
“此玄象如同有生命者。技巧差者弹之,怒而不鸣;若蒙尘垢,久未弹奏,亦怒而不鸣。其胆色如是。某次遇火灾,人不及取出,玄象竟自出于庭院之中。此等奇事,不胜枚举。众说纷纭,相传至今。”——《今昔物语集》
我住的青年旅馆,是用一间百年老屋改建的,走在木地板,木楼梯上都会有咚咚脚步声,房间完全不隔音,房门也不能锁上。但,小而精巧,庭院风景好,布置紧凑,没有半点不舒适。
【旅馆旁边人家的大门】
日本人很讲究居住环境的布置,大门就在路边,便用竹帘挡住窥探者的视线,再放个狗狗的玩偶守住门,又好玩又温馨。
鹿在中国古代地位极高,被认为是瑞兽之一,是神仙的坐骑,皇室养鹿是一种传统,后来……
奈良作为日本古都,却留下了养鹿的传统,奈良公园里,到处都是鹿,随便摸随便拍。它们通常很温顺,偶尔会围攻游客索要食物。
奈良公园里,有这样的问答板,上层是问题,下层是答案,揭开就能看到。英中韩三种文字,表明这是专门给外国游客普及文物知识用的。
日本发达的漫画业,被引入各种场合,起到实用效果。这里的鹿麻吕君,就是奈良的代言人。奈良朝是全盘吸收唐朝的时代,小到衣冠服饰,大到规章法典,全部照搬唐朝。所以,鹿麻吕君的衣服,就是唐代官吏的标准着装。
从博物馆出来是下午三点多,还有点时间去法隆寺,去坐JR时,看到对面站台上放学的孩子,也没有家长接送。虽然有太阳,秋天的气温还是不高,我穿着长裤外套,孩子们却光着腿。这种从小就让孩子们挨冻的思想,是很让人惊叹的。
法隆寺,据传始建于飞鸟时代,公元七世纪,相当于我们的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