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沈从文创作了小说《边城》,他在文坛的地位就此奠定。然而从1948年起,他开始受到左翼文化界的猛烈批判,并逐渐将工作重心转移到文物研究上。建国后,沈从文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服饰的研究。
777沈从文888
1972年沈从文获准回京治病,此后以不断续假方式留在北京,一个人在一小间屋子里进行对中国古代服饰资料图稿的修改增删,和其他文物研究工作。“为了工作便利,我拆散许多较贵的图录,尽可能把它分门别类钉贴到四壁上去,还另外在小卧房中,纵横牵了五条细铁线,把拟作的图像,分别夹挂到上面。不多久,幸好得到两位同好的无私热心帮助,为把需要放大到一定尺寸的图像,照我意见为一一绘出,不到两个月,房中墙上就几几乎全被一些奇奇怪怪图像占据了。”
777“文革”中幸存下来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说明稿校样。作者从干校回京后对校样作过多次校改。888
《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这部著作数易其稿,后来在出版上还是多经周折,直到1981年9月,才由商务印书馆香港分馆印行。这一年沈从文是79岁。
7771981年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和1995年日本京都书院出版的日本增补版。888
书的引言开篇,沈从文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历史观:“中国服饰研究,文字材料多,和具体问题差距大,纯粹由文字出发而作出的说明和图解,所得知识实难全面……如和近年大量出土文物铜、玉、砖、石、木、漆、刻画一加比证,就可知这部门工作研究方法,或值得重新着手……”同时,他又指出,文字记载有明显的有倾向性的取舍选择:“汉代以来各史虽多附有舆服志、仪卫志、郊祀志、五行志,无不有涉及舆服的记载,内容重点多限于上层统治者朝会、郊祀、燕享和一个庞大官僚集团的朝服官服。记载虽若十分详尽,其实多辗转沿袭,未必见于实用。”
777唐朝胡服妇女,《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插图888
1982年春节,湖北荆州战国楚墓出土了一棺丝织物,王㐨、王亚蓉作为重要骨干参与开棺、清理、保护。这一“丝绸宝库”的发现与成功发掘,改写了过去对战国织锦和纹样及纺织技术的认识。3月,沈从文也应邀前往考察。
777沈从文和他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事业最重要的助手之一王㐨(左)888
面对那批“一生仅见”的精美丝绣,“又壮观又美不可言”,沈从文下跪了。在给远在美国的妻妹张充和的信中,他这样描述:“若没有见到这份东西,永远读不懂《楚辞》,更难望注解得恰到好处!”之后,在致友人徐盈的信中,他又兴奋地提及所见,丝绣织品“图纹秀雅活泼,以及色高明处,远在过去所见十倍高明,恰恰可证明当年宋玉文章提到楚国美妇人衣着之美,均为写实毫不夸张。还有双用漆涂抹而成的鞋子,鞋尖、鞋帮、底全用乌光漆精涂过,上用锦缎装饰,摩登到简直难于令人相信是公元前四世纪生产!”
战国楚地,沈从文自觉认同的血脉溯源之地,在他80岁高龄,送上了这样一份意外的惊喜。
777本图为著名纺织考古学专家、古丝织品和古代服饰保护与修复专家王亚蓉复原的湖北马山楚墓凤鸟花卉纹绣浅黄绢面绵袍。888
1988年5月10日晚8时30分,沈从文静静地走了。
1992年,《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增订本由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
“古代服饰,他为之付出了超常的耐心和精力,忍受过长久的寂寞、艰难和屈辱,也深刻体会到别人无从感受的平静、喜悦和充实。”也许,这就是对沈从文后半生经历的最好诠释。
《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这一巨著,成为中国古代服饰这一专门领域的开创性著作,也是沈从文物质文化史研究的代表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