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退山)2018年11月23日晨,我携次子在柳村河畔闲逛,忽然噗啦啦飞来一群野凫[注1]。这群野凫在低空盘旋了半圈,纷纷落到河里,安静游了一会儿之后,头凫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这戛然长鸣似乎在召唤凫群,群凫又噗楞楞一阵乱飞,河面顿时又被划起一道碎浪。
黛羽下集,似桐叶凋落;举而复击,如凌花绽放!此情此景,一种快意充满胸膛!可是,转瞬之间凫群就戛然而去,飞地无影无踪了。哎!绝伦之物总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也只有诗能将其追回,并永远定格了!遂矫首遥怀道:“河谷徙凫雁[注2],翩翩集碧川。戛然水复击,一道凌花乱。”
在喉之鲠,一吐为快!因野凫,我想起白鹭。
白鹭和野凫不同。白鹭一般不是成群结队,常见三两只,最多四五只;而野凫就不一样,它们往往集群逐队,动静很大。为什么说“趋之若鹜[注3]”,“鸡鸭成群”呢?就是这个道理。
野凫色杂,白鹭纯洁,再者野凫喜欢结队,而白鹭往往一行三两只,所以,野凫翔集之时总是乱糟糟的。
这两种水禽都挺有意思,当然,我更喜欢白鹭一些。睹凫思鹭,就有了后面三首吟咏白鹭的诗。
第一首:“飞鹭过烟渚,杳杳数点莹。入岚不复见,集于寒沙汀。”我为之取名《岚江白鹭》,描绘了几只白鹭遥遥掠过岚渚的意象。
第二首:“白鹭落晚江,稀疏三五只。羽振暮晖里,水击花已迟。”取名曰《晚江白鹭》,描绘的是晚江夕照、白鹭泅水嬉戏的意象。
第三首《泽畔白鹭》:“白鹭涉浅沙,哆哆啄苍苔。梳翎立泽畔,羽绽瑞朵开。”一只白鹭涉过寒汀浅沙,哆哆啄击汀岸的苍苔,梳翎洁羽,立于泽畔。俄而,梳翎振振,洁羽舒舒,远远望去宛若一朵默默绽开的洁瑞之花。
这三首诗,似乎后两首,特别是《晚江白鹭》更醉人一些,但其实《岚江白鹭》却更纯粹。你看:远远望去,江畔、抑或江心,两三点鹭影冉冉而过,它们莹洁如雪,时而掠过水面,时而集于汀畔。此情此景,此心也荡至彼岸,披发行吟,放逐浪逸……很早就想把这种感觉写下来,今天终于睹凫思鹭,填了这首“词”,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野凫》是即兴之作,而歌咏白鹭的三首诗则不然。这三首咏鹭诗皆非当时目击所得,而是我多年观察白鹭的“一合相[注4]”。寥寥数十字,勾勒的是我的胸中之鹭,可谓“填词”。
白鹭不是寻常的鸟。咏鹭,其实是咏心。(李退山于2018年11月28日)
注释
[注1]《广韵》:“凫,水鸭也。”
[注2]凫雁:野鸭和大雁,有时单指野鸭或大雁。《荀子·富国》:“然后飞鸟凫雁若烟海。”《楚辞·九辩》:“凫雁皆唼夫粱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
[注3]《说文》:“鹜,野凫也。”
[注4]一合相:某种超越于存在或形而上的东西,出自《金刚经》。明朝一如等撰《三藏法数》释云:“一合相者,盖言众尘和合而为一世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