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25 13:29 来源：奇闻乐趣分享 央视《百家讲坛》推出的阎崇年《清十二帝疑案》，向观众揭示了一段有关济南的几被湮没、鲜为人知的史实。那么，为什么今人对这段极其惨痛又悲壮的历史所知甚少？为什么当时清军攻克济南后如此地残暴？屠城事件究竟给济南乃至清代的历史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今天我们可以在哪里感受到历史的遗音？ 前不久，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研究员、北京满学会会长阎崇年先生在央视《百家讲坛》栏目讲述《清十二帝疑案》时提到：“1638年，皇太极派多尔衮统帅军队从沈阳出发，绕道蒙古突破长城，到了京东，沿着运河往南打，一直打到济南，攻克了济南府的府城，连克一府、三州、五十五县，明朝的德王被清朝俘虏了，明朝山东的布政使、巡抚、知府都被清军杀了，这一次多尔衮俘获了人畜46万。大家想一想，从盛京沈阳到济南府两千多里地，特别是长城以里，完全是明朝的天下，孤军深入，攻占了济南府，连破一府、三州、五十五县。沿着运河撤退的时候，他俘获的人、畜、财宝、金银几十里地络绎不绝，这样从长城口回去的。可见明军之腐败，皇太极五次或亲自、或派兵攻入中原，一方面就皇太极做军事家来说，表现他的胆识谋略，另一方面也给中原人民，屠城、掠夺、蹂躏造成了涂炭和灾难。” 这段讲述只占阎崇年《清十二帝疑案》全部讲稿的很少一部分，但是对济南观众来说它却透露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当年清兵入关曾经给济南百姓带来如此深重的灾难，而我们有很多人对这段历史却知之甚少。当记者日前致电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时，得知阎崇年先生正因公务南下广东，因此暂时无法就此事向阎先生本人请教。那么，为什么正史包括济南的地方史志对这一事件语焉不详？当时清军又为什么如此残暴？屠城事件给济南的历史文化发展究竟带来怎样的影响？今天我们可以在哪里感受到历史的遗音？记者近日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省城有关的专家学者。 沿着“双忠泉”“双忠祠”追寻历史足迹 泉城济南的“七十二名泉”中，有一个“双忠泉”；在济南历下区、省府西街往西，有一条小街名为“双忠祠街”。初春一个有着薄雾的上午，记者来到这里探寻历史的足迹。双忠泉在双忠祠街西端与启明街交界的丁字路口东北角。此处还是双忠祠故址，双忠泉也因双忠祠而得名。泉池为两个四方形相叠，面积约7七八平方米，水深5米，石砌池岸，水质清澈，常年不涸。泉池边有书法家题写的“双忠泉”碑。附近的居民为保护泉水少受污染，在泉池上加了一个铁架并盖上一层塑料纸板，只留出一个不大的取水口。记者来时恰好看到一对老夫妇在此取水。他们在这里生活多年，但是当记者问到是否知道“双忠泉”因何得名时，两位老人都摇了摇头。 随便询问一个济南人，不少人都知道双忠泉与双忠祠，对其位置也能说出一二；但假如再问“双忠”得名的原由，却鲜有人答得上来。 其实“双忠”与我们探讨的话题密切相关。 双忠泉、双忠祠的命名，均出自对明朝末年因抗清而在济南罹难的山东巡抚宋学朱和历城知县韩承宣的纪念。明朝崇祯十一年(1638年)，清兵入关，绕过北京直取济南，十万清军用炮火和云梯向城区猛攻。山东巡抚宋学朱和历城知县韩承宣率领千余名守军和民众拼死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孤立无援，在坚守了十个昼夜后，于第二年正月初二，“天晓，众哗，大兵自西北云梯上矣。公(宋学朱)跃马而西，手格杀数人，刃中面被执；不屈，悬城楼杆上杀之。……同时死难者，历城知县韩公。”(清·王培荀《乡园忆旧录》)济南城被攻陷。宋学朱在城楼上战死，韩承宣也同其他官员一起遇难。事后，为纪念宋、韩这两位忠贞不屈的英烈，济南民众在老城西北角清兵破城处建双忠祠以祭奠。掘地时忽然涌出一泉，水流不息，清澈甘美，遂以祠命名为“双忠泉”。山东督学赵申季作《双忠泉记》，勒石于泉旁。 双忠祠后来被废弃，成为民居。民国时期，《双忠泉记》石碑尚嵌于院内南屋东山墙上，墙东即为双忠泉。解放前，修屋拆墙时将碑碣推倒铺地，后损毁，泉也随之填埋。2000年6月，济南市名泉保护管理办公室对双忠泉进行了抢救性修复，拆除民居，复修泉池，使之得以重见天日，并在泉池东北角安放了当代书法家题写的“双忠泉”碑。 当时济南城为何没有守住？清兵破城后缘何如此大规模烧杀抢掠？ 应该怎样准确命名济南经历的这场灾难或历史事件？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发展学院教授、山东省地方史研究基地首席专家朱亚非先生用了“济南保卫战”这个称呼。 朱亚非教授参与组建了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中心，同时还担任着山东地方史研究所所长，齐鲁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著有《明代中外关系研究》、《山东通史》(明清卷)、《齐鲁文化通史》(明代卷)、《中国政治通史》(明代卷)等专著，现为正在编纂中的多卷本的《济南通史》之“明清卷”主编，是公认的山东地方史与明清史研究权威。在山东师范大学文史楼一间简朴的办公室里，朱亚非先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当时作为军事重镇的济南城为什么没守住？清兵进城后为什么如此大规模烧杀抢掠？朱亚非向记者详细介绍了“济南保卫战”的过程，解答了我们的很多疑问。 朱先生说，济南历史上曾经历过两次“保卫战”，一次是明朝初年，著名的铁铉将军率军驻守济南抵抗燕王朱棣的围攻，这场战役历经两个多月最终取得了胜利，后济南人为纪念铁铉将军等保卫济南的七名忠烈，在高都司巷南侧以东处建“七忠祠”(今已不存)；第二次就是崇祯十一年冬这一次。当时进攻的清兵有十多万人，而实际上济南原有的军事力量并不弱，只是有很大一部分被明朝廷抽调北上援守德州，导致济南城内只有老弱乡兵500人和由莱州增援的700名兵士，“好在济南城墙比较高大，城内各种储备也较充足，加上城内军民同仇敌忾，所以这一千多人和10万清兵足足抗争了60多天”。 大敌当前，城中守军和百姓全力防守。在清兵围城的60天里，山东巡抚宋学朱亲自登城作战，“不解带、不交睫、头发尽白”，日夜坚守在城墙上，激励士兵与城共存亡。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初二，他受伤被俘，被清兵绑在城门楼上纵火烧死。牺牲场面英勇悲壮。后人因怀念他，长时期内传说他并未死，而是遁去为僧。 济南参政邓谦，在战役最激烈的关头，在城墙上坚守10昼夜，亲自架炮向清军轰击，直至“矢尽石穷”，城陷后，他仍执劲弓射杀清兵多人，后负伤为清兵杀害，此外还有很多人散尽家财招募乡邻组成乡兵抵抗清军，直至战死，“总之济南军民，与清军血战60日，谱写了一曲英勇悲壮的刚烈之歌”。 济南城破后，布政史、济南知府等皆被杀；清军撤退时又将德王及所有被俘官兵尽数带走，然后放火焚城，整个济南被焚掠一空。 清兵为什么如此残暴掠夺？朱教授解释说，这和当时清八旗军的制度有关。八旗军作战没有军饷，也不备粮草。行军作战中的一切给养都要靠自己筹备解决，“换言之也就是靠‘抢‘，谁抢到就算谁的，这种情况下清兵每到一地就疯狂地抢掠各种生活资料。”史书曾有记载，崇祯十四年3月，清兵入关后“徐、德数千里，白骨纵横，又旱蝗大饥，民父子相食，行人断绝”。另外，朱教授说，清兵如此疯狂报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济南军民拼死的顽强抵抗让他们内心充满了仇恨，因而破城后格外肆意地烧杀抢掠。 这场灾难给济南造成极大破环；今天知道“济南保卫战”的人已经不多，研究的专家更是凤毛麟角，我们应该加强对它的了解与认识 朱教授说，对于济南经受的这场灾难，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也没有人专门研究这段历史，至少他本人没有看到过关于这件史实的专门文章，只是在为数不多的史书中有零星记载：“比如正史像《明史纪事本末》、野史像《明纪本略》曾经提到，另外《山东省志》、《济南府志》这些地方志中也有一些记载”。朱教授表示，实际上济南人应该深刻铭记这场灾难，“它给济南的城市、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劳动力大量减少，房屋被烧毁，百姓流离失所，其破坏性几乎称得上史无前例。有的地方记载当时清兵屠杀了十二、三万人，有的地方记载是十四、五万人，这个数字没有确切统计，但十万人以上是可以肯定的。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济南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发展，一直到清朝中期，至康熙年间以后，济南的城市经济才又再次趋于稳定。” 朱亚非先生介绍，正是由于包括济南在内的山东各地人民的激烈抵抗，使得清军无法在山东站稳脚跟；同时，也正是由于这些抵抗，迫使清朝统治者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在后来入主中原后，逐渐改变了那种劫掠的作战方针和烧杀掳掠的政策，采取了一些主动缓和民族矛盾的措施，为清政权的巩固奠定了基础。在这个意义上，济南保卫战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同样的问题，记者也请教了山东省社科院历史所陈冬生教授。陈先生是著名的明清经济史及先秦经济史研究专家，他同样指出目前国内史学界对济南灾难的研究少之又少，“只是在写通史的时候一笔带过，没有人专门展开研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在陈教授看来，这是因为关于当时的抗清斗争，人们的关注点更多侧重在南方，一是因为与后来的扬州、嘉定等地的屠杀相比，济南遭受的创伤毕竟相对较小，不具代表性；二是因为当时的反抗斗争也是南方更激烈、延续时间更长，而北方城市，包括济南在内，很快就被清政权控制，政治经济趋于稳定的时间也较早。陈教授说：“所以不管是史学界的学术研究，还是文学艺术界的创作，比如《桃花扇》等等，人们普遍关注的还是南方抗清斗争。” 尽管目前详细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并不多，陈冬生教授还是强调这是一段重要的史实，尤其作为一个济南人不应该遗忘：“现在看来，这场灾难已经没有什么痕迹，我们的政治经济发展得也很好；但是在当时济南遭受的创伤是毁灭性的，人民流离失所，社会经济活动无法开展，可以说是济南历史上一段惨痛的记忆！” 而在朱亚非教授看来，这段历史之所以对济南来说非常重要，还因为济南人民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可歌可泣的团结斗争精神：“现在说来，我们各民族早已是一家，但是对当时的济南人民来说，却体现了一种不屈的英勇精神，一种团结御侮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