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世巍)能否抵御骑马民族的侵扰,一直是衡量王朝能力的重要标准。宋代,官僚制度成熟化,却一直处于挨打地位,最后灭亡,导致了第一次全面亡国。明代,君权企图从技术层面调整与官权的关系,加强统治效率。勉强应对了很久。但结果是内外兼失,又是灭亡。导致了第二次亡国。而且是更全面的亡国。
历史走到了这个时刻,以数千万人的生命和鲜血为代价,已经宣告了制度的死刑。先进知识分子发出了启蒙之声,期望变革!但沦为奴隶的民族,是没有变革权力的!征服者的满清,反而希望死亡了的制度能够“千秋万代”的存在下去。
为什么?
因为制度虽然失败了,国家虽然灭亡了。但由这个制度造成的官僚知识分子集团,基于顽固的共同利益,却依然存在着!为了保住这些利益,保住这些榨取了民族大量养分的利益,他们愿意把自身以及他们自认为还很“完善”的制度,献给异族统治者。
对满清而言,为了统治住不断反抗的亿万人民,汉人官僚的合作以及制度的保存,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绝对必需的!于是,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并且按照惯例,用孔学订立了契约!借着满清的暴力手段,已死的制度“还魂了”!这具僵尸因此继续存在了近300年,直到西方的大炮把“天朝”的黑色铁幕轰开,让木乃伊直接暴晒在阳光下加速腐朽!
这具木乃伊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顽强。它本身并不曾体会失败的滋味,对痛苦更是麻木不仁!因为这滋味从来是由全体人民来代为品尝的!借用某种形式,它或许会再度复活。因为,它从来没有真正死过去,而是寄生在民族体内继续榨取养分!
个人看法,其中深层次的一条,在于正统观念和贵族消亡。更深来说,是宗教观念的缺失,导致世俗欲望的过于强烈。
什么是正统?
个人理解,是代表民族的形成和传承,不可替代的标志性象征。
除了神话人物外,先史时代的正统代表,被认为是周天子。他在混战中消亡了。由于先史时代的特性,似乎不宜夸大周天子的认同感。
此后则出现了秦汉。秦的时代很短暂。而汉则不然。它的统治时间维持了很久,成功抵御了马背民族的侵扰,为农民提供了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民族共同体在这个时代基本完成。汉民族以这个王朝来命名,绝非偶然。其正统形象深入人心,即使在中央朝廷软弱无力,甚至大混战的情况下都是如此。
曹氏取代刘汉。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它标志着第一个得到广泛认同的正统王朝消亡了!曹操本人恐怕也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危险,因此不敢跨越最后的雷池,而且还预先为自己准备了一套说辞(标榜自己对汉王朝的功劳)。
但他的后人还是这样做了。正统被推翻了!“潘多拉”被打开了!其效果立竿见影——没有了正统,曹魏自己就无法维持很久。而取代曹魏的司马氏,很快也丧失了统治全国的能力。一个比三国更可怕的巨大动乱时代到来了!
为什么正统会消失?个人看法,除了世俗权力和认同感外,中国的正统,缺乏狂热宗教观念的支撑。而且过大的权力,必然引来过多的窥伺。遗憾的是,虽然我们也有过老庄思想,但王霸思想影响更大!真正肯放松世俗权力的明白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结果是,正统及其持有者,一旦失去了权力的保护,不要说作为“象征”继续留存,甚至连肉体存在都是奢望。
刘汉消失了,贵族在战乱中消亡了。此后的中国,只能不断降低标准,去苦苦寻找新的正统。这为各路草头王提供了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只要兵强马壮,天子之位不在话下。“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由此造就了很多新“正统”。但经过无数次残酷战乱的洗礼,“新正统”的不可替代性已大不如前。于是,新出炉的王朝们,除了加强集权,加强思想控制,加强官僚制度外,只能把孔子捧出来,企图用他起到类似宗教的束缚作用。但事实上行不通。孔子只是官僚的“宗教”(其实也还是利害关系),对大众却不是。
不断的动荡,“治乱交替”,也就不可避免了。
讨论:
ltme109:大家觉得如果一直是汉人王朝在统治,是不是可以避免近代的落后
朱世巍:我倒不认为一定可以避免落后。但至少可以保留较多的元气,选择的余地更大,求变的阻力会小一些。
赵家峪:老朱,您觉得在农业、冷兵器时代的中国是不是采取汉初的“郡国制”会更好一些呀?!所谓“郡国制”就是周朝“封建邦国制”和秦以后的“帝国郡县制”的折衷,长城以南、云贵以北的关内地区采用中央集权的“郡县制”,长城以北、巴蜀以南的关外地区则分封王族、功臣为诸侯“永镇固疆”!当然为防止反叛,可同时不定期地发布“推恩令”使其难以坐大呀!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明太祖封沐英“永镇云南”则云南终归版图,明成祖却未封张辅“永镇安南”则越南最终独立呀!
朱世巍:这是个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要搞“郡国制”,中央王朝的实力倒在其次。关键需要有极大的权力之外的威望和正统性。还需要一套严密的贵族体制。
在缺乏宗教约束,官僚政治成为主流的情况下,汉代以后的王朝,能否维持这样的威望?很难说。
赵家峪:就是说要从汉朝起一直搞“郡国制”呀!那会儿贵族体制尤存,所以吕后、王莽篡汉未果,可后来藩王全削没了,曹魏就无人能制了!如果在打完匈奴、朝鲜、百越、西域之后把王族、功臣、豪强全迁到哪里去“就藩”不就能一举多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