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集来自俄罗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博物馆的档案照片，这些珍贵的照片拍摄于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帝俄末期和苏俄初期），拍摄地点位于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叶尼塞省，真实地记录了叶尼塞河流域通古斯-蒙古系部族社会的方方面面，是研究通古斯-蒙古系部族的第一手资料。这些照片，特别是显示通古斯-蒙古系部族男性发式的影像资料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因为，自20世纪以来，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的影响力大大加强，通古斯-蒙古系部族男子的发型逐渐和欧洲人趋于一致，这组照片终成绝响！

叶尼塞省 （Енисейская губерния）是俄罗斯沙皇帝国的一个省，成立于1822年，受伊尔库茨克总督区管辖；1925年并入苏俄西伯利亚边疆区。1897年人口570,161人，首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其范围大约为今日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和哈卡斯共和国。

位于西伯利亚中部的叶尼塞省得名于当地向北汇入北冰洋的叶尼塞河，这也是亚洲最长的河流之一。帝俄叶尼塞省是西伯利亚通古斯-蒙古系土著居民游牧、渔猎区之一，主要土著有雅库特人、布里亚特人、奥斯恰克人及其它通古斯系民族。

本组照片显示，帝俄叶尼塞省通古斯地区和贝加尔湖畔的通古斯—蒙古系布里亚特人的渔猎及饲养驯鹿的生产方式、萨满教信仰，剃发垂鞭习俗和布里亚特帽（红缨帽）等文化元素与满人完全一致。由这些照片可知，历史上满人所谓的女真人后裔完全是子虚乌有，他们的真实身份即为西伯利亚通古斯人中南迁的一支。

史料表明，宋朝女真人在蒙古统治时期已被灭族。根据1183年（金大定二十三年）金国公布的人口统计数据，女真人有四百多万，而在蒙古大屠杀之后，残存的女真人仅有十几万，且这十几万的数据里还包括没有进入中原的生女真。由此可见蒙古屠戮之惨，已经基本把进入中原的熟女真灭了族。在经历战乱和屠杀之后，侥幸残存的那些数量极其有限的熟女真后裔也被继续汉化，最终，在蒙元占领中国期间颁行的“若女直、契丹生西北不通汉语者，同蒙古人；女直生长汉地，同汉人。”政策下，把劫后余生的极少数汉化女真人视为汉人；将西北不通汉语的女真人大部编入蒙古。

可见，满人企图顶包的女真人主体在明朝之前已经灰飞烟灭。至于明朝史籍中的女真称谓，仅仅是基于前代对外东北地区 （金国胡里改路，蒙元开元路、水达达路，明朝奴儿干辖区。）游猎民族的一种习惯性叫法，并不是一个科学的、严谨的称谓。奴儿干地区这些初来乍到的通古斯部族与 北宋初年南迁至此的未汉化的原始女真人虽属不同族群，但却同属通古斯系，相同的渔猎、游牧文化基因决定了新老移民之间具有某些相似之处；况且，少量滞留在奴儿干地区的半汉化女真人后裔也被收编到这拨新移民集团之中，通古斯新、旧移民之间这种纷繁复杂的关系难于条分缕析，故而笼统称其为”女真”。

收编异族人口是蓬勃扩张的通古斯满洲移民集团在用人之际弥补人口不足的惯常做法。前面说过，女真人主体在明朝之前已经不复存在，满洲移民集团收编的散居在奴儿干地区的古代半汉化女真人后裔数量是极为有限的。除了半汉化女真后裔之外，很多被掳掠的汉人、朝鲜人、蒙古人也被同化到通古斯新移民集团之中。大量收编异族人口必然会对本民族文化造成冲击，但由于文明体之间天然的排他性，在通古斯人主导的社会中，异族的文化只能用来适应通古斯文化，而绝不能取代通古斯文化的主体地位。因此，在通古斯系满洲移民集团中，通古斯文化本位是任何收编异族都无法撼动的，包括古代女真人文化！更何况，散居在奴儿干地区的古代女真人后裔数量并不多，根本不足以对通古斯新移民集团的文化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些均反映在历史实物中。现出土的女真人文字和衣冠壁画实物与满洲文字和衣冠不啻天壤之别！

总之，由于先期抵达中国的通古斯系女真人经蒙古征服之后已基本被屠杀殆尽，极少数从蒙古屠刀之下劫后余生的女真人在之后的历史淘洗中也已灰飞烟灭，因此，他们和后期抵达中国的明代通古斯系满洲新移民之间没有半点血统和文化渊源。

“通古斯”这个词最早出现于近代的俄罗斯，有“蓄猪之民”和“东方之人”的含义。尽管俄罗斯人给通古斯人冠以“畜猪之民”的称谓，但实际上通古斯人在近代以前的数千年里一直是以捕鱼、狩猎和畜养驯鹿为生的。他们居无定所、四处迁徙，数千年里一直处于原始社会父系氏族公社阶段，普遍信仰原始萨满教（俗称跳大神）。经过漫长的历史淘洗，如今的通古斯人仅具体包括：分布于今俄罗斯中西伯利亚、东西伯利亚和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俄罗斯境内的奥罗奇人、那乃人（都是赫哲人，即原女真人的一支）、乌底盖人、乌尔奇人、雅库特人（都是原女真人）；分散于黑龙江以南、乌苏里江以西中国境内的满人、锡伯人、赫哲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以及零星散布于今俄罗斯库页岛和日本北海道网走的鄂罗克人等。数万年前，通古斯人不断向东、向南迁徙到北亚和东北亚的广大地区；甚至有一部分通古斯人越过白令海峡来到美洲北部阿拉斯加极寒地区。

通古斯系渔猎部族和蒙古系游牧部族的栖居地紧紧相邻，两者在生产、生活方式上略有差异。因天然的地缘关系，两系民族彼此在文化和种族上相互交融，至中国明朝以后基本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在生产和生活方式上，我们也不能一刀切地说通古斯系就一定是渔猎、而蒙古系一定是游牧。真实的情况是渔猎和游牧的生产、生活方式在通古斯系和蒙古系民族中均不同程度被采用，唯一不同的是，通古斯系民族的渔猎生产占比远远高于蒙古系，而蒙古系民族的游牧生产占比则远远高于通古斯系，因而本文将这两大系民族统称为通古斯-蒙古系渔猎、游牧民族。

一般而言，通古斯系民族主要活动在西伯利亚亚寒带针叶林区和苔原地带，他们居无定所，以畜养驯鹿、养猪、狩猎、捕鱼为生；而蒙古系民族主要生活在气候条件相对较好的南部温带草原，以畜牧业为主。相对来说，蒙古高原草场较为丰茂，生存环境较北方西伯利亚极寒地带略为优越，且其更加接近中国、方便接受汉族先进文明成果，故而社会发展程度也相对较高，在铁木真统一蒙古系前后已普遍处于奴隶社会阶段。13世纪中后期铁木真的后人征服并统治了中国，蒙古社会得以快速发展，并一度步入封建社会，但在14世纪中后期蒙古败退漠北之后，便再次退回至奴隶社会。当然，以蒙古高原为中心，囊括临近部分西伯利亚的广袤区域也曾是突厥系部族的活动范围，但随着匈奴、突厥和回鹘等突厥系骨干势力在中国的持续打击下接连覆灭和西迁，以及随着以鲜卑（蒙古系）、靺鞨（通古斯系）、契丹（蒙古系）、女真（通古斯系）、蒙古（蒙古系）、瓦剌（蒙古系）、鞑靼（蒙古系）为代表的通古斯-蒙古系的粉墨登场，突厥系就基本被排挤出了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

通古斯系分布区南接蒙古高原和中国黑龙江，北至北冰洋，西至叶尼塞河，东迄太平洋，人口大约在一千万左右。当代通古斯人的主干为明朝从今西伯利亚叶尼塞河流域通古斯和贝加尔湖地区迁徙至中国的一支，后发展成为满族，人口约有九百多万。这支南迁入中国的通古斯系满人，其文化大部已经汉化，与其起源地的文化已经迥然不同。而留在起源地的满族通古斯宗亲则继续沿原路发展，其中接近中亚的一部分被突厥语族的民族融合，近代以来，俄罗斯人挺进西伯利亚，受俄罗斯强势文明的影响，西伯利亚及通古斯起源地呈现俄化趋向。

通古斯人可分为南支与北支，南支因与南方民族有较多混血，而北支则保持了更多原来的特征。北支通古斯人明显区别于汉人，其眼睛小而狭长，且眼尾下斜，上下嘴唇都很厚，脸形过长，以鄂温克人为代表。通古斯人中的满族被划分为南支通古斯人，赫哲族是后来从女真人中分化出来的一支，其体质特征介于南、北通古斯人之间，之外的通古斯人皆属于北通古斯人。南、北通古斯人虽然出自同一原始族群，但在外表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如南支通古斯人（满族）的外表具有长面、直鼻、眼距较近、眼裂较小和上眼睑无褶皱或不明显。

通古斯系起源地民族的发式为剃发垂鞭式，他们的一支于蒙古大征服前后南迁至今中国东北地区，后顶包“女真”之名，并不断掳掠汉族和朝鲜族人口，发展成为一个新的通古斯民族——满族。通古斯人的帽子为布里亚特帽，中国人称为红缨帽。他们的服装为右偏襟，有纽扣，有细密的花纹图案。

萨满教传统始于史前时代并遍布亚欧大陆游牧地区，是游牧文明共同体的显著文明标志。最崇拜萨满教的地方是伏尔加河流域、芬兰人种居住的地区、东西伯利亚与西西伯利亚。

萨满教是在原始信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种民间信仰活动。流传于整个西伯利亚通古斯人分布区及中国东北到西北边疆地区的通古斯系、突厥系的许多游牧民族中，其中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赫哲族和达斡尔族到20世纪50年代初尚保存。

“萨满”一词源自西伯利亚通古斯语的saman，经由俄语而成英语之shaman，shaman指从事萨满技术的萨满师。在通古斯语的saman一字中，sa意指知道（to know），saman按文字表面意义来说就是“知者”（he who knows），所以称知者，意谓萨满教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式。萨满教是一种现象的通称，没有教条或是特定的信仰体系，不同传统的萨满教有不同的实行方式与特征，一般对萨满教的定义也是来自其经验与技术。

由于这里远离南方的中国、印度、西亚等文明中心，文明成果难以抵达，加上本地恶劣的自然环境难于催生出一种原发性本土文明，因此，从中国周王朝至明朝末年，西伯利亚通古斯人社会几乎一直处于原始社会阶段，社会发展非常缓慢。

照片显示：通古斯人的房屋分为两种，一种是简易人字形棚子，另一种较为高级的蒙古包样式。

通古斯人主要以畜养驯鹿、养猪、狩猎、捕鱼为生，而通古斯系中的蒙古人主要以畜牧业为主。相对于游猎、畜养驯鹿、养猪、捕鱼为业的其他通古斯亲缘部族来说，蒙古人居住在西伯利亚南部的蒙古高原，这里草场较为丰茂，生存环境较北方西伯利亚极寒地带略为优越，因而社会发展程度也稍高，截至明朝末年，蒙古各部普遍处于奴隶社会阶段，接近中国的一些部族已经进入封建社会。

照片显示：西伯利亚北方地区气候苦寒，地表植被为针叶林和苔原戈壁，主要为捕鱼和狩猎区，通古斯人也饲养驯鹿，建筑样式多为简易人字形棚户；西伯利亚南方地区为草原和戈壁，夏季较为温暖，主要为牧区，建筑样式多为较为高级的蒙古包。

由于西伯利亚的苦寒，中国人除汉代和唐代迫于匈奴和突厥南侵的压力，曾主动深入漠北打击其侵略势力外，很少大规模北上进入该地区。中国人也曾管理过西伯利亚这些落后地区，但对该地区的管辖一般采用“以夷制夷”的羁縻统治，并没有直接干预当地人的生活。因此，该地区一些零星的中国文明的影响大多是经过蒙古高原间接传到这里的。

照片中有汉族古代雕像，证明汉人的势力也曾到达过这里，一些飞檐峭壁的木结构汉式建筑是经由蒙古传播到这里的，而蒙古的这种建筑样式也是学习汉族建筑的结果，这些汉族样式的建筑显示了汉文化对这里的一些间接影响。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人类社会跨入到工业时代。火器和蒸汽机的广泛使用，使骑兵部队成为被淘汰的对象。工业时代后，渔猎、游牧蛮族的军事优势荡然无存，其落后的渔猎、游牧生产方式和骑射技术在文明世界面前不堪一击，这也注定了蛮族世界的衰落，也注定了他们最终将被同化至文明世界之中。

在这个大趋势下，16世纪末，掌握了西方先进的工业和军事技术的斯拉夫系森林民族——俄罗斯人越过乌拉尔山脉进入西伯利亚，经过近300年的扩张历程，到19世纪中后期，逐渐将包括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及蒙古高原唐努乌梁海地区的整个西伯利亚纳入其版图。在这个过程中，欧洲工业文明和东正教信仰通过俄罗斯人传布到包括通古斯地区在内的整个西伯利亚，通古斯人的起源地——叶尼塞河流域通古斯地区逐渐摆脱了野蛮落后的原始社会状态，其服装和发式逐渐趋于俄罗斯化。（李退山于2016年10月25日）